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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吕元 入行21年,我在工艺美术馆有故事讲给你听
  • 2021-06-27 15:22:41
  • 吕    元

    研究员级高级工艺美术师

    江苏爱涛文化产业有限公司总经理助理

    爱涛文化艺术中心总经理

    南京航空航天大学硕士研究生兼职导师

     

    在新中国的对外贸易史中,工艺品的出口曾为大量外汇的流入贡献不少。当然出口也离不开有交易功能的外贸公司,江苏省工艺品进出口股份有限公司在1996年投资成立了江苏艺丰堂艺术精品有限公司,这就是吕元所在的爱涛最早的起源。

     

    ▼爱涛艺术中心效果图


    ▼吕元设计·江苏省工艺美术馆LOGO


    今年是他入行的第二十一年,所在的爱涛艺术中心也在十年前被省里挂牌“江苏省工艺美术馆”。在南京江宁区天元西路上,这座状似贝壳的建筑物浑然矗立在高湖旁。天气不算好,进入到爱涛艺术馆内,馆长吕元迎过来,带着我们参观了几层楼,他对每一件展品都能了如指掌并津津乐道,介绍展品背后的故事时开心得像个孩子。他的故事跟这座与新中国外贸史息息相关的工艺美术馆有着不可分割的渊源,21年,这里已经倾注了他的大半心血。


    ▼艺术馆外景


    ▼艺术馆展厅

     

    前苏联往事

    “这个你可做不了。”   “我可是中国人。”

    在苏联求学的那段时间,吕元沉浸在每一次与新鲜事物接触的过程中。在听了艺术院校的朋友介绍后,他决定再选修一门艺术设计,“那时候学的是纺织品艺术设计,当时觉得这个就是染织设计啊,有绘画、有设计、有参观博物馆、有动手制作,非常有意思。”这样的专业重视动手能力,每一个门类都需要亲自去做。在皮革编织课上,他因为自己独创的花纹设计获得班上的最高分,让同学们羡慕不已。在印染课上,他用中国特有的冰裂纹技法让老师和同学们目瞪口呆。


    ▼作品:手工织毯·方丹河的记忆

     

    到了刺绣课上,老师对他说:“这个你可做不了,这回一定是女生能得第一。”他自信满满:“那可不一定,别忘了我可是中国人,这是我们的国技。”老师不相信,于是吕元满大街去找绷子,买不到丝线就买各种不同颜色的缝纫线,然后拆成非常细的线。周边的同学都觉得惊奇,“还能这么干呢?”


    ▼作品:织物手绘·梦


    ▼作品:织物手绘·花仙子

     

    他照着收集的邮票上的图案,画了一只色彩斑斓的中华虎凤蝶,才绣了半只翅膀还不到,老师就让他满分通过了考试。吕元说,刺绣是门耗时间耗精力的手艺,因此课程上很多人都做不下去。不过他因为从小就能接触到刺绣,见到过同学为补贴家用,从居委会领材料加工枕头套;在老家看着奶奶纺线和用织机织南通土布;也见过邻居把穿旧了的衣服染过了之后像新的一样。


    ▼展品:九寨秋色·与常州的江苏省工艺美术大师狄静合作


    ▼展品:九寨秋色(细部)·用多种手法制作的立体刺绣


    这些手艺所展示的多样性让他更好奇背后的原理,于是,学习纺织品艺术设计对他来说更多是与兴趣共舞,很多事情二话不说就已经动手完成。几年下来,专业考试的成绩都是优秀,到了毕业的时候,一年级入学时的三十多位同学,只有十八位能够毕业。同时入学的几位中国同学只有他一位通过了毕业考试。

     

    ▼作品:织物手绘·孔雀


    香港回归贺礼

    “我们花了一周时间把图案设计出来,

    一审就通过了。”

    时值世界格局风起云涌的九十年代,回国工作的吕元进入刚成立的江苏艺丰堂,做了一名设计师。不久,赶上了香港回归、澳门回归、克林顿访华等几件大事。有国事,就有国礼,手工艺品成了当仁不让之选。吕元说:“像国礼这样的手工艺品,它的意义都很重,。不过因为从设计、材料选择、制作把控到最后的交接都要跟着,这里面的过程都比较有意思,做下来后能够接触到不同行业的人跟事,很有满足感。”


    国礼·乱针绣克林顿全家福


     

    行至刺绣工艺品展区,乱针绣作品《归程》映入眼帘,这正是1997年香港回归时江苏省赠送的回归贺礼两个版本之一。“当时已经到四月份,从接到任务到交接仪式只有三个月的时间。公司花了一周时间把图案设计出来,。”当时的画面是长城、红日、大海、归雁,为了体现江苏省贺礼,。提及此处,吕元笑意融融,“接下来就是开始赶工,怕质量得不到保证,也怕时间来不及。于是就请了两位工艺大师苏州的张玉英大师和丹阳的吕存大师领衔,分别带领来自苏州与宝应的两个小组按照同一个图案分头制作。每队都带十几个人同时开始,每天十几个小时两班倒的赶进度。”


    ▼江苏省赠送香港回归贺礼·乱针绣《归程


    此时吕元每天都在做技术控制,不停调整每组的风格,在这之前,还没有人做过壁画大小的乱针绣,因此分寸感很难把握。虽然工期很紧,但大家合作非常愉快,作品如期完成交付,受到了省政府和省经贸委的表彰。两幅作品是同一个画面,风格稍有不同,吕存大师领衔的作品雄健壮美,张玉英大师领衔的作品委婉清丽,底座正面雕刻着象征的牡丹与和南京的市花,背面雕刻代表香港的紫荆花,最后风格委婉清丽的一幅被送往香港,至今仍陈列在香港会展中心。

     

    “当时还没有高速公路,物流也没这么方便,省领导决定走航空公司运送,由我亲自押送。那时候还是大校场机场。”贺礼的画面高度有一米四,宽度两米二,装裱好了的尺寸是一米八乘两米六。航空公司领导在协调会上说:“货舱门只有一米二乘八十厘米,根本进不去”。


    “我当时计算了一下,根据勾股定律,舱门的对角线的长度足够,是可以进的去的”。于是大家拆了边框和底座,玻璃到香港再配,所有的部件软包装,顺利的送进了飞机的货仓。到了福田口岸,要改为统一货车运到香港,需要做成木箱包装。为了去仓库跟工作人员交待如何打包装箱,吕元骑着借来的自行车,从深圳市中心骑了两个多钟头到保税区仓库跟踪制作。最后,作品跟其他三十二个省市自治区的贺礼送到香港会展中心现场拿出来组装时,干干净净,保护的非常好。

     

    澳门回归贺礼

    “大家安装规定的图纸各做各的制作,

    最后我把所有的部件拿到一块安装的时候,

    就只听到咔嚓一声响,严丝合缝。”

    在一尊苏州檀香宫扇前,吕元指给我们看细节,“宫扇是一种仪仗,这件作品叫《龙凤呈祥》上面雕了九龙九凤,中间的扇面,是用小叶紫檀雕的一幅拉花工艺的图案,很薄很薄的一层。”

     

    ▼展品:檀香宫扇·龙凤呈祥


    两年后的澳门回归,他继续当担了贺礼的全程把控人,礼品设计选择的就是宫扇,名为“花好月圆”。“扇子的主体材料选的是名贵的檀香木和翡翠,架子的材料用的是小叶紫檀。边框部分我们设计雕刻了全国三十三个省市自治区、特别行政区的省花和市花,中间的圆球以及下边的扇柄雕的是牡丹。中心圆球的边上是拉花工艺制作的一整块小叶紫檀窗花,边上还镶嵌了三块雕花翡翠片。因为澳门特别行政区的区旗是绿色,我们选用了一块整翡翠,用扬州玉雕的链子活工艺制作。玉磬上雕的是象征澳门特别行政区的莲花,链条上串起了几个檀香木空心圆球,安装在檀香扇柄下面。扇架子雕的是我们江苏南京的市花,表示是我们江苏南京送的,整个高度199。”

     

    ▼江苏省赠送澳门回归贺礼·花好月圆


    在设计和制作“花好月圆”宫扇之时,吕元把设计施工图纸全部画了出来,安排了五个不同的地方,用不同的制作工艺分头制作不同的部件。“我把全部的设计图做出来,尺寸给他们规定好,然后大家各做各的部分,最后我把分别做好的部件拿到一块安装的时候,就只听到咔嚓一声响,严丝合缝。”吕元言语之间自豪感十足,这需要对每个构件以及榫卯尺寸都算得无比精确,他说有时候翻老笔记本,每每看到自己的计算页面,都会特有满足感。

     

    同样,这件江苏省人民政府送澳门特别行政区成立的贺礼宫扇也由他亲自送到澳门组装。在这期间,吕元还负责了一幅乱针绣《全家福》国礼的制作,。,“整个过程下来,感觉就非常好,就在公司这么一待21年过去了,这是我从事时间最长的一份工作了。”


     

    四大名柱的背后

    “十五个国家的文化部长坐在中间,

    周围坐一圈各国文化企业人士,

    颇具震撼力。”


    当初艺术馆建馆之时,集团领导就筹划在一层大厅摆放一组大型木雕艺术品,名叫“四大名柱”,取“四大名著”谐音,木雕内容也跟四大名著相关。吕元指引我们抬头看,每根柱子都超过11米,而且都是非洲整根红木材料,每根大树的年轮都超过450多个。“我们从《三国演义》、《水浒传》、《西游记》、《红楼梦》每部著作里面各选择了25个故事作为雕刻题材。一开始公司本来想找几位国家级工艺大师来单独雕刻,后来发现这是一个庞大的系统工程,只靠个别工艺家单打独斗是搞不成的。”于是,四个不同地区的雕刻工匠被召集了起来。


    红木组雕·四大名柱


    中国有很多地区都有着木雕流派,弘业股份公司通过一次木雕技艺比赛之后选择了几个不同地区擅长雕红木的工匠组成了四个团队。《红楼梦》交给了东阳木雕,《水浒传》交给了江西上饶的木雕团队,“上饶是古徽州的流派,但徽州木雕的人都散掉了,组不成团队。”福建莆田的精细木雕雕的是《三国演义》,南通的木雕团队则承揽了《西游记》。“每一个地方都由一位当地省级工艺美术大师领头,总体由江苏扬州中国工艺美术大师张宇总负责。然后我们又请到了连环画届画过四大名柱题材的画家来画故事。”这些连环画跟平常的不同,最后须得卷起来,首尾相接,柱子从上到下遵循故事的发展脉络。

      

    红木组雕·四大名柱(细部)


    在打小样时,吕元负责统筹了这件事,“效果还蛮好的,一层一层的递进,当时尝试的小样是东阳木雕的桃园三结义。”为了能够将画面上下连接起来,在以1:1的比例贴上木头后,在木头上画出每个故事的链接,再在木头上雕。

     

    ▼上海合作组织文化产业(南京)高峰论坛


    “我们花了近一年的时间把它雕好,采用的流程模式,就很好办了。第一拨打初胚的来,做完之后就回家;第二拨就是山水亭台楼阁的团队做,做完了以后回家;第三拨雕人物的人来做,做完了以后回家。最后是收尾的、打磨的、上光的。这么一路下去时间和费用就都节省下来了。”吕元指给我们看,不同流派的木雕,手法完全不一样,有的看着甜美,有的就很粗犷,还有的纹理很细致,有的结构精巧。2010年上海合作组织在南京举办文化产业高峰论坛,15个国家的文化部长坐在“四大名柱”中间,周围坐一圈各国文化企业人士,效果极佳,颇具震撼力。

     

    君子当如玉

    “古人腰间佩玉,

    走路的时候就会发出特定的声音,

    如果你按照礼仪规矩去走路,

    发出的声音会很好听,

    所以说玉能够正君子的言行。”

    ▼展品:青田石雕


    ▼展品:寿山石雕


    “我们国家从中原文化开始,就有着崇尚玉的传统。我们汉字里边大概有三百多个斜玉旁汉字,我们现在叫王字旁。”在玉石文化厅,青田石雕、寿山石雕、翡翠雕刻、玉雕、乾隆后期失传建国后得到恢复的山子雕“瑶池赴会”等巧夺天工的摆件艺术品一一呈现在眼前。


    ▼展品:山子雕·瑶池赴会·中国工艺美术大师顾永骏


    吕元缓缓道来,“在1964年这个汉字简化的时候说,国家的国字原来是一个疆域,然后里边有土地、河流、士兵,这个是我们国的繁体。后来说简化,怎么简化呢?,说在这个疆域里面呢,加一个玉,这就是现在的写法。”

     

    ▼展品:白玉·白菜螳螂·中国工艺美术大师江春源

     

    玉在整个历史长河中得到很好的尊崇,一来外观惹人喜爱,二来作为礼仪用,上至古时朝堂,下至君子腰间所佩带,玉都是其中的主角。“古人腰间佩玉,走路的时候就会发出特定的声音,如果声音不好听,那肯定是这人有心事,走路慌忙。如果你按照礼仪规矩去走路,发出的声音会很好听,所以说玉能够正君子的言行。”


    ▼展品:翡翠大群仙


    而权贵阶层死后的一些规矩和生前的要一致,入土时脸上得有玉面饰,身上得有装饰,到汉代时达到了一个高潮,干脆整个包裹起来,出现金缕玉衣、银缕玉衣、铜缕玉衣。


    ▼展品:翡翠·童戏缸··中国工艺美术大师薛春梅

     

    “不过中原地区并不盛产玉石,多从天山流域流传过来。到晚唐以后,国力衰退,高仙芝在撒马尔罕之战中败北,玉石之路被截断,晚唐之后玉在墓葬中逐渐被金银珠宝替代。到后来重新打通玉石之路后,玉石更多成为把玩件,而不是作为礼仪佩戴物了。”


    ▼展品:玉雕·荷塘情趣·江苏省工艺美术大师汪德海

     

    馆长的好奇心

    “在这个过程中间学到了很多,

    也得到了很多乐趣,

    当然也有遗憾的事情。”

    跟着馆长逛工艺美术馆的感受很不一样,不同于往常去博物馆那样看展品,他能够将一件展品的作者,背后的故事都分享出来。这时候再去看眼前的每一件展品,仿佛我是见证了它的诞生史,它的呈现是动态的,这跟这从业二十一年吕元他的“好奇心”与积累不无关系。


    ▼展品:阴沉木雕吴道子立像(左);清代黄花梨交椅(右)


    对于吕元来说,每一件作品的出世更像是见证很多手工艺人成长为艺术家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间,遇见了许多的工艺大师和能工巧匠,向他们学到了很多,也得到了很多乐趣。连续两届的紫金文创大赛现代手工艺专项赛的策划和评委工作,对现代手工艺又有了很多的了解。当然也有遗憾的事情。”

     

    ▼展品:雕漆嵌玉台屏·中国工艺美术大师池家骏


    ▼展品:广州牙雕象牙球


    展馆里的那尊双面香樟木地屏,一米四的宽度,“很好的一块料,应该有个故事相互之间有穿插,这样更好玩。没有故事情节融入其中,只是成了技法的样本,以后如果有机会再设计,那就要讲一个好玩的故事在里面。”

     

    展品:香樟木地屏


    ▼展品:黄杨木雕望庐山瀑布(左)滴水观音(右)


    他对事物的好奇心并没有减弱的势头,在爱涛艺术中心担任管理岗位之后,他去南大读了MBA2008年以后,他的好奇心转向艺术史,“就从人类学的角度来看艺术史,这样人类文明、一些特定的民族历史就开始跟艺术史有了盘根错节的交叉汇合。”

     

    展品:鹿角椅·爱涛设计制作


    展品:檀香木《千手观音》


    2010年在上海世博会上看到阿曼等中东国家馆里的刺绣,他开始思考盘金绣到底是中国的还是文明融合带来的。“丝绸之路这些贸易通道,都是互相交换的过程,我们的椅子、西瓜、西红柿这些都是交融的产物。再比如我们现在所说的民族乐器,要知道古人的古琴都是没有共鸣箱的,是从胡人那里传过来的二胡、琵琶才开始有。包括我们家的小猫胖子,祖先也是从埃及传过来的。这样想来,丝绸之路必定不会是单向的贸易活动,也有很多的文化和物品到来。其实很多我们由来已久的事物和习俗,以为是自己的东西,都跟交流与贸易分不开。”

    ▼展品:皖南扛箱

     

    这些年来,通过持续不断的学习,他和大家共同成长,从设计师到研究员级高级工艺美术师,自己进步的同时,也帮助了许多业内的工艺师,还为所服务的爱涛文化产业有限公司培养了好几位年轻的工艺美术师。


    ▼吕元家的小猫“胖子”

     

    生活中,他喜欢读书、旅行,还是个烹调达人,除了专业书,家里都是各种料理书籍。好奇心让他自己研究了一些独家菜谱,烧得一手好菜。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他总保持着无穷的好奇与乐观满足的心态,让人顿生羡慕之心。馆长入行二十一年,他的故事已经跟这家工艺美术馆中的展品一起,等待你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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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整理:Fred

    图片由吕元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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