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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雕塑头条』非洲木雕入陕记
  • 2021-05-17 15:0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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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陈云岗



    2010年6月初,本人赴苏州参加活动结束后,借经沪返陕之机,拟于上海世博会作个快速浏览,以睹“万国建筑”之荟萃!

    于是,我先向沪上的韦天瑜先生(上海华东师大美术学院教授,雕塑家)通报了行程,嘱他代我订个不算太远的宾馆,并搞张入园的门票。韦先生仍如贯常般地厚道与热情。俟我由苏州按约于浦东磁悬浮站下与他见面时,他便将宾馆门卡,两天的世博园门票一起给了我。

    我与他匆忙进了间快餐馆吃了便饭,同时硬塞给他了宾馆房间的费用,但他无论如何也不肯再要我给他的门票钱。于是他引导我至世博的5号门。我便飞速地扑入了人如潮般的洪流之中。


    这一天,我分别进了美国馆、荷兰馆、西班牙馆等西欧自建馆,并徜徉于万国建筑间尽情穿梭,直到灯火阑珊,拍到相机没电。

    次日入园,考虑时间关系,未敢“纵深”,重点探览了非洲联合馆。此馆巨大,人流熙攘,声浪喧嚣!数十个代表国家摊位的区域内,置放着成千上万件的非洲木雕。作为雕塑人,立即兴奋异常。这里就是非洲木雕的博物馆!于是在赞叹中拍下许多照片,但由于光线与人流原因,效果不佳。而关于这批雕刻,有的与我在卢浮宫中所见相近,故归陕后被时时谈起。

    2010年9月20日,本人再次赴上海参加罗小平主持策划的“上海首届大学生雕塑作品展”。心中一愿即是待活动结束后,再入世博非洲馆一览。

    三天后复入世博园,看到多国如博物馆般陈展的大型木雕,精彩异常,古朴异域之风浓烈,直撞胸怀!盘恒多时,终于忍不住在几内亚馆内问专事敲章的中方工作女孩:这、这些木雕,卖不卖?女孩儿环顾后笑着摇头:不大可能吧!那个角里有个办公室你去问问。

    我遂拐了几个弯,找到一扇小木门,敲之,门开后,一位中方工作人员某女士睁眼问我有事吗?我告之:这些木雕卖不卖?女士睁大眼眨了半天问:你要买吗?

    我点头:可能会。

    女士问:买哪一件?

    我答:看情况吧。

    女士立即说:好、好,你等一下,我去叫他们黑人过来。

    少顷,三五位深浅不一的黑人鱼贯而入。没有翻译,每人手里拿着个世界语的媒介体——计算器。我心中窃喜!立即与他们一道返身展场内挑选。此时再看到排列森然,造型强烈,震人心魄的大木雕,一刹那,本人浑身是胆地拍打起这些令人艳羡的大木雕来。拍一件,黑人卖家立马压出一件的价钱让我看。我摇头,拦腰减掉一半地压出个数字来还价,…就如此:出价、还价,OK!一口气敲定了23件,多数是一米多高的大木雕。不想待算账时令人一惊:25万多!

    哈哈!仿佛有人在嘲笑!但黑人却是认真的,也是守诚的。他们认为你挑了又挑,选了又选的东西,不会因为一时付不出帐而改变的。他们当然早已将我想象为如他们一样是做作此生意的同行了。于是,都默默地看着我。

    要,还是不要或是少要?这是一个问题!

    我借口出去抽颗烟,走出非洲馆,摸摸身上的卡,钱够,但这是准备装修房子的。刮风了、下雨了,我裹紧衣服向无人处站住,想一想如何化解负担,而留住艺术。于是拨了两个电话:一个是某专业院校领导,请他考虑由单位购几件,以作陈列、收藏与教具。我说:二十多年前,某院校初创设计系,为画“设计素描”,是找我按照图片用泥巴塑了几件“非洲石膏”作教具的。如今这些大件送到家门口,何不抓住?领导那边听后马上说:好好,我向某某领导反映请示一下,等我电话。之后,我又拨了我一位出身文学、志趣高远,投身商海并立志打造文化地产的企业朋友-徐彦平,我告诉他我在世博会看到了如何难得一见的非洲木雕,我挑了多少件,共是多少钱,钱可付,但我弄不回去……,敏感的徐彦平未待我讲完,说:陈老师,你看着办,看着好,就买嘛。我马上安排车,连夜出发去上海拉回来。多买点!

    这时,第一个领导电话回过来:说领导说了,钱与件数以双不过十为原则。好!我说谢谢!

    挂了电话,我将烟拧死在室外烟缸里,大步进入几内亚馆,那群商家静坐等我归来。我向他们点点头,示意成交。这时办公室里早多了一位中方的法语翻译。她飞快地照我起草的购买协议,用法语手写出两份。其中约定他们要承诺关于包装、运出场馆、开具发票后再付款的程序与要求。

    三五天后,这批与中国陕西远隔千山万水的非洲木雕艺术踏上了西安这块上演过周秦汉唐历史重戏的土地。

    呵呵,艺术是可以通过这样方式传播的。艺术可能原本就是以这样方式传播的。

    (其中一次购买现场)


    其实,我从这批足足拉满了一整个商务车的东西中,只选了四件购买,更多的留给了文化企业家徐彦平。这批东西与其分散,不如集中。再说我也没有足够空间用来展示。但凡经我带着人去观览那二十余件东西时,无一不一进门即“噫”地一声感叹的。

    这时,在沪出售木雕的黑人或翻译,以及工作人员仍不时有信息过来,询问是否再有收购之意?本人每看到他们发来图片,颇有意犹未尽之感!

    2010年10月17日拟由京赴沪,再下一城!行程定后,我通过短信征求徐的意见:“徐总:我15日于京办事完毕,如果仍有意非雕,咱17日上海见,我由京飞沪,再下一手,如罢手……。”虽未待到徐总及时回复,但已下过再赴上海之决心不更!

    17日当晚自京飞沪,约11点,本人出了虹桥便打车往我曾住过的宾馆疾驶。

    次日一早,轻装简从,由地铁直达世博。进得园内,先将其他诸大洋洲馆快速浏览一遍,也见诸多木雕艺术颇具特色,皆与非洲馆内所见又不同。造型更显单纯与轻灵,无浓重宗教巫术气。

    待我复进非洲馆后,并未即去期盼我们再来购买木雕的几内亚馆,而是有意避开之,待将喀麦隆、马里、刚果、塞拉利昂等国再览一遍之后,我突然出现在了几内亚馆。中方人士与黑非商人一起惊讶并亲热握手、拍肩、兴奋、点头……

    这时,中方女士中有一位不曾见过的主管,显然已听手下给过汇报,见我复来,想是仍要大宗交易,于是坦诚告我:先生,你也知道,他们这些商人来中国已经半年了,对中国人买东要砍价的习惯很清楚。所以,他们报出的价一般是比较高的。所以嘛……嗳,你要…什么价格他们能出手,他们心里清楚。

    我首先表示谢意!同时表示此行未必会再大量购买,即便是购买,也会选择与几内亚馆风格相异的其他国家的东西。女主管遂将我之意图翻译给围着我一圈的非商。他们听后纷纷冲我点头,表示明白。

    于是,我又到了集中卖特色物品的“非洲集市”上。这里一如中国的自由市场,各类闪光发亮的饰品琳琅满目(有人告我:这些八成是浙江义乌的产品。原因是非洲本土之物不光不亮),其间则铺天盖地地摆满了小型木雕与面具。每个上面都标有价格,少则一、二百元;多则六七百。于是我挑了一堆小东西,精彩异常!结果由于它们分属于喀麦隆国家商摊上的两三位主人,他们旋即因买谁的多了少了而发生争吵!在一位山东籍女孩充任翻译的帮助下,我们终于从争吵中脱身出来,一起将这批小东西用车拉到园内的邮局,费了半天口舌,总算打包向西安交寄了出去。心中为之一轻:即便如此,也不虚此行了。

    此时,天色向晚,我掏出手机又看了一遍昨日12点半发徐总的短信:明天务请确告你是否来沪,与是否仍要非雕的信息,以便我决定日程以及我选定非雕的数量与处置办法。

    但此时仍未作回复。不管了!于是,我轻松地跨过几条路街,挑了一个快捷而不便宜的食点,很快但很安静地吃了我的午餐。毕后,面对满眼的人山人海,我下了决心去排起了进入意大利馆的队伍!经过九曲十八弯的缓慢煎熬,进入馆中天已大黑,但意国展馆设计得如梦如幻的灯影效果,却令人佩服。汽车、女鞋、钢琴、小提琴、空心面,置于空间复杂交错的环境中,参差奇妙。

    再次出去后,真的不后悔了。立刻奔出八号门,跳上一辆出租,由浦东奔浦西。这时,徐总来电了:陈老师,我在西安正赶往机场,九点多飞,到上海后估计十一点多了,一会有车去接你。

    (其中一次购买现场)


    待我回到宾馆,稍事喘歇后,吃了饭,冲了凉,抽了烟,收拾好行装,果然有人开车到楼下,于是,复又按徐总安排入住了另一家宾馆。待我们赶到时,徐总已穿着睡衣站在安静的院内草坪上在等我了。

    次日一早,阳光灿烂。我们有车被送到世博。徐总一边跟我大步行进一边说,你看上就行,买嘛。我说:哈哈好好!说话间又来到喀麦隆商品区,与昨天的翻译女孩一见便如重逢。这种热情惹恼了另一位染着黄发、抹着红唇的非商妇人,她用法语边摇头边向同行开始不间断地倾诉,显然是嫌这位翻译女孩的介绍让我昨天买了一堆东西中很少有她的。那位翻译女孩的“老扳”-一位西装革履很绅士的商主很烦,但却无奈,于是向女孩耳语,女孩将我拉到一边说:先生,老板说,他还有很多东西在仓库里,从没有机会拿出来,要不要我们去仓库看看?我说好啊,走!

    我们一行借了个胸牌套在脖上,穿过武警把守的大门,打开了很大而安静的仓库。我们径直被引入这位绅士的库位。天啊!东西多得下不去脚,木雕、铜雕、各类法器、巫术用品、毡草画、非洲织毯、木箱、纸箱、皮箱,我们插脚进去,扒开一看:这个、这个、这个,一口气抬出去了十九只各类箱包,瞬间摆满了通道。面对这堆东西,我是哭笑不得!我让翻译告诉绅士,这么堆东西,不数也不看了,就说多少钱吧!绅士报数,还价。…最终成交:27万。

    徐总已拨西安电话:开两部车子上来、连夜。

    我们旋即返回非洲馆。徐总说:陈老师,黄头发黑大嫂的东西也不错吧?我说是的,现在就去她那。这回,黄发大嫂不再抱怨了,她是个专门倒木雕的国际商,东西多且大,喀麦隆人,但限于场地,她将东西借摆在马里国际馆的场地中。我们挑了一个巨大的面具、几架整块木料镂空雕出的木床,以及一些大型装饰性木雕约20余件,价格10万。

    最后,我们再入几内亚馆。非商们仍在不时的争吵声中向我们兜售。我们仍然以只要“老货”的标准挑选着。这时那位中方女士拉过一位高个非洲男子,告诉我:教授,他的东西你看看。他要急着回国,他的老婆在家生孩子去世了,你们帮帮他?唔!我们看那位男子一脸沉重与默然,立刻去看了他摊上东西,几乎照单全收。男子立即打包。

    次日,我们再入园馆。徐总说,你在这里挑,我去取钱。

    近午时,我与已由西安刚刚赶来的徐总的司机以及他上海当地朋友派来帮忙的一批小伙子一道又将能看上眼的东西精选一遍,贴条划号作标记,统统汇总后共计50余万,马上告诉徐彦平。之后约两小时徐总手拉肩扛着巨款赶来,一把交给司机说:陈老师,咱们走,飞机赶不上了。

    当晚归来,出机场已近午夜。徐总收到司机信报“徐董:所有物品都已装车,件数也已校对,准确无误。详单如下:喀麦隆馆(1).27万,共19箱;(2).10万元,共25件;几内亚馆30万,共76件。”徐总畅言:陈老师,我们搞个五星级酒店,把这些东西放进去。我说:对。更好是博物馆。

    数日后,又有几内亚馆的电话打来,说有批一直放在库房的东西要不要?我说:网上发图来看。一看,果然不错!东西不大也不多,我立即谈了价,决定买下。我说你们包吧,我这里就打钱。

    期间已近世博尾声的10月30日下午,徐总则打来电话:陈老师,还能抽点时间不?干什么?我问。他说道:再去上海转转?噢,你疯了,购物也会上瘾。那去吧!两个小时后,徐总拉着个大旅行包与我坐上了由陕飞沪的飞机。我问:这包里什么?钱,上次取钱害我跑死了。

    次日近10时,我们进园体验了世博最后一天的拥挤。所有之前见过的人都大骇:我们怎么又来了?这一天,重点是马里国家馆内的东西。几件两米多高的贾科梅蒂作品的“底片”,令人惊叹!某随行者说:哎呀,原来那些西方现代派大师们的作品都是从这儿来的!

    一批门板与窗扇,雕刻得精美绝伦!无论这板子如何大小,皆被排满多种样式的人物,一排写实具象一点,一排必是概括简洁一些,再一排便如符号般地高度抽象了。木质发白,刀口锋利,切、削、挑、挖,各种技法,历历鲜明!完全可体验出雕刻者娴熟舞刀的创作状态。况且一张与一张不一样。于是,我用手在空中划了个弧:多少钱?......几番讨价还价后,拿下。

    (其中一次购买现场)


    又到上次喀麦隆黄发黑嫂处一看,令人惊诧!铺天盖地的东西呵,还是如此之多!我又在空中划了个弧,她说她登记后再报价。于是我们又往别处看别处挑,几小时后转回一看,这黄发嫂仍在一件件写,哎呀,对不起了。我与徐总必须走了。于是,将50余万元交与了他的司机,我们则大步出园。徐总边走边说,这次,才有了一点满足的感觉。我说:可以装备一个博物馆了。要进行认真整理、拍照、做档案。临出大门时,我们回望人头攒动的世博会,今天这最后的一日,我们在场。心中会意叹笑:别了!

    (其中一次购买现场)



    返陕后,我立即忙于学院的职称评定等日常工作,一边做我未完的雕塑,一边准备赴京参加国家画院的工作会议。

    一天下午,我在西安做着雕塑,一会一个彩信,一会一个彩信,全是一位知道此事的人让我再说服徐总或他人买下东西,留下历史。期间,我们连续的疯狂之购,也引起一家杭州专做非雕生意的王姓小伙的注意,他也通过邮箱发过一批图片,据云,皆来自刚果。但此时,我在京开会,实在倦于奔波了,于是在我没去情况下,徐总处果然又购了两车东西。

    11月17日,徐总手下人又电告:陈老师,喀麦隆那个染黄发的女的,说她还有一个集装箱的东西,徐总请你把把关,看还要不要?怎么还有呢?我已大骇!

    我说:你就问她多少件、多少钱吧!两个小时后,又告:大概有一千多件,开价130万。我说:考虑一下,你让徐总也考虑一下。

    当天下午,我拨通徐总司机说:你让翻译告诉她,出个实在价之后再考虑去不去。稍顷,电告过来:愿降至85万。我说:那咱去看吧。

    于是11月19日,我与徐总司机又飞上海,这次已不在世博园了。这位非商已将东西运出来,暂放于浦东的租屋内。我们一进房间:一群黑人连同三室两厅里的黑木雕满满当当。果然又是那位黑妹。她已分了类。从大木床到小木雕,几乎无法数得清。

    在一间屋子的墙角里,我们发现了一堆每个都用纸包着的像苹果般大的小面具,为以前之所未见。它们像土豆一样堆着。见我察看,非商通过翻译告诉我,这是“护照”,是每个部落里的人外出走动时必须要带的证明。每个面具就是“村长”(酋长)的形象。全是陶土烧制。看后我心中窃喜:好东西!但此时,我们只看不说。

    次日,整整一个上午,我待在宾馆里赶写一篇文章,至中午时,与我同来的徐总手下说:陈老师,翻译问咱咋办?我说,让他们再让让价,可以全盘接受。但下午去了现场后再作最终决定。

    于是,下午又去看东西,又是拉锯式还价。最终65万元谈定。

    谈的过程中,一个不经意的细节引人注意。有一件铁制的像中国农村油灯一样的东西,我让翻译问是油灯吗?回答令人吃惊:不是,这是“钱”。见我疑惑,非商从地上拿起一把长短不一、形状各异的铁器说,这都是“钱”。在他们那里,只要是金属的,都可以当钱使。我立即意识到,这数以千计的木雕后面有大文章,但一旦拉回去,将失去任何解释。于是我说:东西买了后,我立即让我的两位学生过来,你必须配合他们解释一下用途与意义,可以吗?她说可以。她的手也在空中连续地划弧说:是的,是的,这些东西都是有故事的。但只能两天。她要去迪拜。

    当晚,我的一位博士生,一位硕士生坐上徐总派出的商务车,连夜赶往上海。次日, 他们连同那位翻译又辛苦地工作了两三天,对每一件物品都进行了编号与记录。它们分属于九个国家。内容涉及到西非地区生老病死、婚丧嫁娶、权利承袭、丰收歌舞的所有方面。行了,这是许多把打开神圣造型艺术的钥匙之一。

    至此,这场疯狂的非洲之舞,告一段落。

    目前,这批非洲木雕早已成为了徐彦平公司中的一个博物馆。


    2012.5.记于旅次之中

    (其中一次购买现场)

    (其中一次购买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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