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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州剪纸艺人一如这门艺术，把华丽技艺隐藏在日常生活中。今年67岁的张湘明，11年前耗时8个月，运用剪纸技艺制作出立体的“九龙宝鼎”，却放在自己家里当装饰品。若非被懂行者发现并公诸于世，谁了解潮州剪纸艺术竟能高超至斯？
在潮州辉煌的民间艺术殿堂中，剪纸并不如陶瓷、木雕、抽纱刺绣般家喻户晓、声名远播。即便潮州剪纸十年前便入选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时至今日，许多潮州人仍然不知道家乡有着这么一门传统艺术，更不知道家乡艺人在这门艺术上的匠心独运。
“小隐在山林，大隐于市朝。”实际上，早在明清时期，潮州剪纸已然流传坊间，尤其节庆、婚嫁、祈福、祭祀等重要场合，精致生动的剪纸艺术品，悄然点缀在各式各样的物品上。或许她不是主角，却从来不可缺席。
潮州剪纸艺人一如这门艺术，把华丽技艺隐藏在日常生活中。今年67岁的张湘明，11年前耗时8个月，运用剪纸技艺制作出立体的“九龙宝鼎”，却放在自己家里当装饰品。若非被懂行者发现并公诸于世，谁了解潮州剪纸艺术竟能高超至斯？
▲张湘明向记者介绍他的剪纸作品。
独门绝技——平面艺术制出立体作品
初秋的一天下午，记者来到省高级工艺师、潮州剪纸省级“非遗”传承人张湘明的工作室，尤如走进一个与想象中截然不同的剪纸世界。
对称剪的潮州鲤鱼舞、醒狮舞，不对称剪、衬色剪、双色剪的花草树木、鸟兽虫鱼，反剪、线条剪、木刻剪、剪刻结合的人物形象、故事场景、仿水墨画作……早有预料普普通通的纸张，在剪纸艺人手中能变幻出奇妙的图案，但如此繁复的手法、丰富的题材、新颖的设计，却让观者流连其间惊喜不已。
更不可思议的是，工作室中陈列的立体镂空宝鼎、鲤鱼舞花灯屏、花鸟屏风，乃至漆金浮雕摆件，全都是张湘明运用剪纸手法设计制作出来的。乍一看，还以为是金银錾刻品、布偶花灯、潮绣制品，或者传统漆金木雕。
剪纸是中国民间流传最为广泛的艺术形式之一，起源于纸张尚未发明的西汉时期，在唐代得到较大发展，宋代出现了以剪纸为职业的艺人，至明清时期走向成熟。
在大多数人印象中，剪纸常用于家居装饰，代表着喜庆、吉祥。逢年过节、婚姻嫁娶，剪个春福字样、大红双喜，抑或鲤鱼、蝙蝠、祥云等吉祥图案，贴在大门外、窗户上，红红火火、喜气洋洋。
因此，纵观大江南北，剪纸艺术以平面图案为主，即便出现所谓立体图案，也多是分层或折叠的形式。像张湘明这样，运用传统剪纸手法，制作出真正立体的摆件，在国内极为罕见，可以说是他的“独门绝技”。
“南金”世家——五六岁就与纸艺打交道
实际上，用剪纸来装饰家居、增添喜气的做法，在潮州并非十分盛行。反而是民间祭祀、礼佛等活动，孕育出独具地方特色的潮州剪纸艺术。
张湘明告诉记者，他出身于潮州“南金”世家，“南金”是潮州民间用于祭祀的一种纸制品，通常都会制作成各种花字图案。他的曾祖从1901年开始从事“南金”制作行档，生意越做越大，每月出口量一度达到两三万“龙银”。当时南门外一带老幼妇孺，几乎都在给张家做下手工。后来，在特定的历史背景下，家族事业中断，，潮州南金厂里仍有六七成是张家人。
张湘明五六岁就在家里帮忙“翻纸”和“錾纸”。所谓“錾纸”，就是用錾刀在纸张上錾刻图案。“南金”制作过程中，往往100张纸叠起来，一錾到底，称为“一手”。功夫稍差的，每次只能錾50张，称为“半手”。而张湘明10岁左右，已能錾“一手”。
10岁的时候，张湘明还到枫溪的陶瓷厂干活，运用家传的“錾纸”手艺，专门为工厂錾刻陶瓷花纸。
年少时练就的“錾纸”功夫，成为张湘明剪纸艺术的“绝活”。“一般人以为剪纸就是用剪刀来剪裁，其实，剪纸有刻、剪、撕、烫四种基本手法。”张湘明说，判别剪纸技艺的高下，关键要看錾刀是否拿得稳当。
如今，张湘明的剪纸佳作中，錾刻手法的运用炉火纯青。在普通的纸张上，他不但能錾刻出精致花纹，更似化錾刀为丹青，肆意泼墨、尽情挥毫，人物、山水，甚至书法，信手拈来栩栩如生。他的三件代表性作品《韩愈祭鳄鱼文》《韩愈在潮讲学》《韩愈在潮兴学》，以潮州传统历史文化为题材，既刻划出细腻的人物造型、生动的故事场景，又巧妙配搭端庄古朴的篆体书法，一经问世即惊艳国内剪纸界，2013年获得中国工艺美术文化创意奖银奖。
▲张湘明剪纸作品《韩愈在潮兴学》。
“剪”上功夫——两刀能剪出十孔中国结
张湘明十一二岁的时候，到潮州特种工艺厂做外工，帮忙干一些剪纸的活计。“那时都是剪五角星、双喜、鱼虾蟹等比较简单的图案。”他回忆说，或许是从小与纸张打交道，使他对这门技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即便是在家里，他也时常拿着纸张、剪刀，剪裁各种图案来玩耍。过了三四年，他的剪纸技艺越发熟练，能够参与麦秆、花灯等产品的制作。
“剪裁手法的运用，除了下刀线条要流畅，纸张的折叠也非常讲究。”张湘明说，这就需要事先构思好，纸张经过折叠之后，能够剪裁出怎样的效果。采访过程中，张湘明现场向记者展示了他的剪裁技巧：一张纸经过多次折叠之后，只用两刀就剪裁出一个十孔的中国结。凭着这手剪裁技艺，前些年，他参加全国剪纸比赛，获得了金奖。
，张湘明进入潮州文化用品厂工作，并担任车间主任职务。工作性质上虽然与剪纸没有多大关系，但由于他的剪纸技艺已经小有名气，许多单位请他配合制作一些“主旋律”宣传作品。
“当时剪头像、忠字画，我能够剪到一米大小，制作诗词挂幅，能够剪五米乘五米的尺寸大小。剪得多了，书法，不需参照原样，凭空就能制作出来。”聊起此事，张湘明隐隐流露出得意的神情。
在张湘明工作室正面的墙壁上，、、齐白石等人物头像的剪纸作品，有的是衬色剪，有的是剪刻结合，每一件都惟妙惟肖。与常见人物剪纸着重表现剪影不同的是，张湘明的人物除了外部轮廓，连五官也刻划得入木三分，就像是画笔勾勒一般。
求学名师——剪出名家画作以假乱真
剪纸技艺靠苦练，而艺术内涵则需要修养。张湘明虽然十一二岁就走出家门，到工厂里干活挣钱，但他并没有放弃求学的念头。没有正儿八经上过学的他，却拜了不少名师，学习书画、古文和算术等知识。潮州著名书画家佃介眉先生，就是张湘明的授业恩师之一。“白天干活，晚上就去拜师，上半夜学美术，下半夜学书法。”张湘明说，直到现在，他还坚持每天练习毛笔字300个。
书画艺术方面的融会贯通，在张湘明的剪纸作品上，折射出别样的意韵。张湘明的工作室中悬挂着几幅佃介眉先生的画作，很难想象，这也是他“剪”出来的模仿品。张湘明说，佃介眉先生的孙子佃锐东先生乍见这几幅剪纸时，还惊讶地问道，“我爷爷的画怎么在你这里？”
八九十年代，张湘明先后担任潮州塑料工艺厂、卫星通讯设备厂厂长，从事行政工作的他，对剪纸技艺的热爱并未消减。逢年过节，他都会亲手制作一些饰物，装点家居和工厂，衬托吉祥喜庆气氛。碰到家族祭祀活动，他还会使出绝技，亲自制作“老爷袍”“老爷帽”等物品。
“我制作的老爷袍，每件都有三条浮雕金龙、四只蝙蝠，老爷帽则必须有三条小龙，这些都是难度很高的剪纸手法。”张湘明说，每制作一次，都要耗费他大量的精力，但他乐意去琢磨，在这个过程中训练、提高自己的手艺。
▲张湘明剪纸作品《潮绣》。
一鸣惊人——立体剪纸牵出国级“非遗”
十来岁就开始在工艺行业工作，接触过各种各样的工艺品，张湘明觉得，剪纸是潮州传统手工艺的基础工序，无论雕刻、刺绣、彩瓷、麦秆画、花灯等，都始于一张稿纸，而制作这张稿纸，往往要运用到剪纸技艺。
当然，剪纸也可以反过来，吸纳其他手工艺术的精华。2005年，时任潮州金银饰品厂书记的张湘明乔迁新居，当时厂里制成一只金龙宝鼎银器，工艺十分高超。一时技痒的张湘明，跟厂里师傅打赌说，他能够用剪纸制出更加精美的器件。谁也没有料到，八个月后，一只纸质的“金龙宝鼎”问世了，镂空的鼎身金光灿灿，几条浮雕金龙活灵活现，整件作品简直能以“假”乱真。
剪纸金龙宝鼎制成以后，张湘明将其摆放在新居中当装饰品，并没有向外界展示。当时，潮州各个艺术领域的非物质文化遗产申报工作已经启动，碰巧一位内行的机关工作人员到张湘明家做客，发现了这只宝鼎，才意识到潮州剪纸艺术非同小可。
不久，张湘明制作剪纸金龙宝鼎一事见诸报端，引起了各界对潮州剪纸的高度关注。而随着这门传统艺术顺利被列入国级“非遗”申报名单，寻访潮州剪纸老艺人后代、搜集潮州传统剪纸样本等工作也迅速铺开。
“那时候，潮州剪纸艺术已经濒临绝迹，我们只能一点一滴搜集，然后分门别类、建立档案。”张湘明说，而他则着手设计制作一些新样本，供“非遗”申报工作使用。
艺术传承——既保留传统又与时俱进
2006年，潮州剪纸成功列入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张湘明也默默展开了传承和创新工作。
“传统艺术要跟上社会发展的脚步，既保留传统元素，又注入时代元素，才能满足现代人的审美需求，从而发扬光大。”张湘明说，2014年以来，他到韩山师院办班，向大学生传授剪纸技艺，在社会上，他也接收了一批学生。他一直向学生传递的观念就是，剪纸你想怎么剪就怎么剪，想剪什么就剪什么，前提就是一定要有传统剪纸符号的体现，在此基础上随心所欲、自由发挥。他认为，既不失传统，又不拘泥于传统，与时俱进，这就是当代潮州剪纸的特色。
谈及未来，张湘明说，他希望再设计制作出一些适应时代潮流的作品，能够让潮州剪纸更加被当代人所认识、接纳。
作为群众喜闻乐见的手工艺品，由于受到机械生产的强烈冲击，剪纸艺术的市场化困难重重，非顶尖特色作品，很难产生实际的经济效益。然而，张湘明对于剪纸艺术的传承依然充满期待和信心：“不但我的儿子，我的儿媳，甚至8岁的孙子，也都学会基本的剪纸手法了。”
不管剪纸艺术的未来如何，至少作为家族手艺，张湘明觉得一定会传承下去。
▲张湘明仿制佃介眉画作的剪纸《梅花风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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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州剪纸
剪纸在潮州流行于明代，繁荣于清代，鼎盛于清末光绪年间。潮州剪纸题材、内容广泛，有人物、花鸟、虫鱼、飞禽走兽、自然风光和文字图案。潮州剪纸传统的表现形式有纯色剪纸、多色剪纸、衬色剪纸、写料剪纸、点染剪纸、染色剪纸等。
潮州剪纸的工艺特点是精巧、细致、淡雅，细如游丝的线条，疏密有致的布局，具有较强的形式美感。
潮州剪纸的表现形式分为剪纸和刻纸（也叫錾纸）两类，主要是因工具和制作手段各不相同而分类。
潮州剪纸历史上名人辈出，如江根和、李木林、杨雪友、李知非、张炳丰等。上世纪七十年代以后，涌现了叶惠君、张湘明等。
来源：潮州日报 记者 江马铎 黄春生
整理：潮汕圈编辑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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